第37章 笨、胆子小,还脆弱

说是回来吃晚饭,但直到晚上十点,魏启东也没有回来。

他让小川早早睡下了,自己等在客厅里,桌上还放着饭菜。姜小溪拿不准魏启东的态度,不敢把菜撤掉,也不敢独自去房间睡觉。只好披了个毯子坐在沙发上,找出个老电影打发时间。

电影里主人公还在絮絮说着话,灯光昏黄,晕染地周边光影如幻,姜小溪整个人埋在毯子里闭着眼,一只手塞进侧脸和沙发软垫之间,因为挤压微微嘟起嘴唇,呼吸安静,已经睡熟了。

魏启东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换了鞋,将外套脱了,又把手机扔到玄关柜子上,声音不大,但足够把熟睡的人惊醒。

姜小溪睁开眼,猛地站起来,起得太急,身体晃了晃,扶住沙发才堪堪站稳。

“这么紧张做什么?”魏启东站在几步开外,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气势很足,带着逼人的审视和打量,让人无处遁形。

姜小溪又瘦了了一些,脸色也有点暗,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魏启东总觉得他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在等我?”他又问。

姜小溪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低着头不说话。

魏启东冷笑一声,也不急,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

姜小溪躺过的地方温热,有一股独属于他的味道,魏启东之前在家里总能闻到这股味道,带点洗衣粉的淡香,干净温暖。但姜小溪离开之后的这一个月里,这股味道早就消散了。如今再次涌入鼻尖,让他觉得因为应酬时间太久引发的偏头疼都好些了。

“求人的时候,也没见你变成哑巴。”魏启东盯着姜小溪的脸,他瞳仁很深,像一潭不见底的湖,嘴角笑着,眼神却无端让人发冷。

“在、在等你。”姜小溪磕磕巴巴地说,他像一只被人攥在手里的鸟,飞不起来,也落不了地。

魏启东手臂向前一捞,姜小溪跌坐在他腿上。

人被圈在怀里,两张脸近在方寸之间,呼吸可闻。魏启东身上有淡淡的烟酒气,挑眉看着怀里的人,貌似开玩笑地问:“还走吗?”

“不走了……”姜小溪无处可躲,脸涨得通红,“我们好好的……我会好好待着,不再让你操心了,直到……”

直到你不喜欢了,我再离开。

魏启东对他的答案显然比较满意,压人的气势收了一点,也没再追问姜小溪的“直到”后面是什么。

“上楼吧。”魏启东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站起来。

姜小溪立刻说:“你先去,我收拾一下。”

魏启东皱眉,扫了一眼餐桌上的饭菜:“不用管,让方姨收拾。”

“方姨已经睡了,别打扰她了。我来就行,很快的,你先上去洗个澡睡觉吧。”姜小溪说着,就往餐桌方向走,可还没迈出一步,手臂就被扯了回来。

魏启东眯着眼看他,没给他留余地:“躲是没用的。”

姜小溪眼神闪了闪,喉结随着吞咽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

“姜小溪,我以为经过这一次,你怎么也学乖了,现在这是做什么?如果你不想上楼,我不勉强你。”魏启东手上用力,将姜小溪扯到自己跟前,“那就在这里做吧。”

姜小溪被大力压进沙发里的时候才明白,魏启东进门时那点平和根本就是假象,可怜他还抱着那一点假象,希望魏启东能给自己一个体面。可是凭什么呢?他凭什么能得到体面,他有什么底牌值得魏启东珍惜他呢?

那人只是一点小小的手段,就能让他深陷流言和家人离别之苦,他除了自己的身体之外,没有任何求人的资本。

他没见过这样的魏启东。以前的魏启东再凶,对他也是留有分寸的。

他情急之下去抱魏启东的脖子,以近乎乞求的讨好姿势迎上去:“别……别,别在这里……”

魏启东心里有气,但也不至于真要在这里就教训他。故意晾了他两天,回来之后看他那个不情不愿的样子,原本窝着的火,很快又被撩起来,本意也只是吓一吓他,眼下却看他吓得牙齿都在打颤,也就顺着他求饶的话停下了动作。

姜小溪紧紧抓着魏启东的袖子,出于身体本能,去看一楼关着的方姨的房门,刚才他们那么大动静,方姨一定听得到。他不敢想象,如果刚才方姨出来会怎么样,万一小川也听到动静下楼来,他还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

“上楼好不好?”姜小溪眼底晕着水光,另一只手摸索着去找魏启东的手。

魏启东两只手都被他抓住,感受到他手心的颤抖和温度,到底不忍心再吓他,沉默少许,把他拉进怀里,淡淡说了一声“好。”

第二天的安排很顺利,魏启东亲自去送姜小川入学。几个西装革履的校领导一路陪着笑,把人接到学校里,又陪着参观了一圈学校的宿舍、餐厅和教室。

姜小川对新环境适应能力很强,他本就是个过早懂事和极为自律的孩子,姜小溪看他这个样子也放下心来。

和公立学校不同,虽说现在是暑假,但这里已经开学了,艺术课和学习班也安排得很满。今天报到之后,就能立即上课。

姜小川的宿舍环境很好,是个两居室的套间,舍友也很友善。姜小溪帮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紧跟在后面的宿管老师就赶紧走上前来,示意自己来就好。

姜小溪讪讪住了手,有点无事可做、又找不到理由再留一会儿的尴尬。

已经和学校领导应酬完的魏启东推开宿舍门,看到兄弟两人在那里说话,也不催,径直找个沙发坐下,耐心等着。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姜小溪再说话的时候语速就快了点。

“小川,你好好上课,不用担心我。如果想家就给我打电话,反正每隔两周就能回来一次。”

“知道了,哥。”姜小川不着痕迹扫了一眼旁边的魏启东,伸手捏一捏姜小溪紧绷的肩膀,“哥,这么着急干什么,又没人催你。”

魏启东眉毛一挑,抬眼看向已经隐隐比姜小溪还要高的少年。

“我哪着急了?”姜小溪不肯承认。

姜小川嘿嘿笑了两声,又用力捏了一下,姜小溪小声叫着去打他的手:“你这熊孩子,什么时候手劲这么大了,连哥哥都敢捏。”

“你紧张地肩膀都吊起来了,不给你捏一捏,怎么放松?”姜小川手上不停,视线越过他哥头顶,对上魏启东的眼神:“大鱼,我哥交给你了,他笨,胆子小,还很脆弱,你们可别再吵架了,他会害怕的。”

姜小溪听了又要去打他,姜小川赶紧跳开。

两人这么一闹,气氛反而轻松下来。

学校地处首府郊区,到瑞虹居大约一个小时车程。

回程路上,魏启东一直用笔电处理工作,还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视频会议。姜小溪怕打扰他,缩在后座角落里,尽量降低存在感。

等忙完,魏启东抬头看见姜小溪的姿势,伸手把他拉过来。

“你这是要去哪儿?”他没好气地问。

“啊?”姜小溪疑惑地反问。刚才被拖过来时,裤子和真皮座椅摩擦的声音传出来,有点像放屁,姜小溪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根本没听清魏启东说的什么,反而扑哧一声笑了。

这是他回来之后第一次笑,是那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不设防、没有任何需要讨好的目的,就是单纯想到好玩的事情,忍不住地笑。

魏启东心下一暖,脸上却不显,唬着脸问:“笑什么?”

“那个……那个,”他瞥一眼前排正襟危坐的司机和于坤,实在说不出口,干脆附在魏启东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魏启东没什么反应,小孩子的幼稚言语罢了,但姜小溪说出来,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在人心尖上点了一颗痣,又酥又麻。

人最怕就是自己说了个笑话,别人不笑。姜小溪收了笑容,有点讪讪地坐直了,心想可能自己又说错话惹人不高兴了,就听见魏启东说:“小川说得对。”

“笨、胆子小,还脆弱。”魏启东说,嘴角慢慢挑起个不明显的弧度。

还有句话他没说,只要你乖乖的,我怎么舍得和你吵架,让你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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