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救。”握着手里的镜子，看着雪桐，雪桐美目扑闪，掩唇一笑：“没想到你倒还挺痴情的！”在我肩上一拍，她继续笑了起来：“为了他，值得么？”

值得……

他都把血和心给我了，还有什么值不值得的。

点了点头，她叹口气：“你再好好想想，我怕老君又恨我。”她转过身，又回头看看我手里的镜子，她似要说些什么，又忍住，没有多说，立刻消失在这屋子里。

爱的刻骨铭心么？

或只是占用了他的心？

老君去了炼丹房，我可以消失一会，左看右看这里没有其他人了，才敢吞下隐身丹，这丹药都是背着老君修炼的，吃下去再一定的时间内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身，要瞒过南天门的蠢材也是可以的，只要二郎神不在那看着！

运气总是极好的，三两下绕过了南天门，往白云上一踩，直坠人间。

天牢。

诸宵竟然将妖孽锁入天牢，老鼠洞多，臭气熏天，妖孽怎么受得了，落在妖孽的牢房里，一身白色的囚衣，头发凌乱，紫瞳看着那监狱的门，他有魔力的，为什么不逃呢？铁了心想要死吗？

外面有狱卒走过，只斜眼看了妖孽，妖孽不以为然，在天上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快，可地上，竟有一年没有见到了，他瘦削了许多，虽深处牢房却依旧干净，慢慢在他面前蹲下身子。

我的呼吸你可以感觉到吗？

“诸庭。”轻轻叫了他一声，今天还打算和你说许多的话呢！不用耳朵听，你用心听便好。

他紫瞳亮了许多，抬头四处看了看，又裂嘴轻轻苦笑：“幻觉。”

对着他摇摇头，不是幻觉，这是最真实的。

可笑的不是他，倒是我自己了。抱着双膝坐在他面前，伸出手去触碰他搭在膝盖上的手，他什么时候这么狼狈了？若不是因为我……有些自责地笑了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似乎能感觉到一般，那首微微颤动了一下，口里轻声道：“明珠。”

有些惊喜地笑，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在，我在你面前。”

他伸出手，茫然地和我透明的手触在一起，我有感觉，可是，他不会有的。“你要好好地，千万不要死，知道吗？”想让他感觉到我的存在，想让他知道我的呼吸，可是这一切似乎都不允许呢，若是被天上的神仙知道了，说不定还要加他一罪，不当神仙，或者去当妖精我现在都是无所谓的，反正生命里都将失去了他，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了。

轻声一笑，他愣愣看着自己的手，露出了迷人的微笑，问道：“是你来了吗？”

点着头：“是我，是我。”抓着他的手，却无法扣进手心里，有些失落，盯着他瘦削的面容：“好好地，为什么不反抗，你反抗就不会进监狱了，不是吗？”

这哪里是你呆的地方，你该好好地继续做你皇帝，把你的一切都夺回来啊，你真笨，在心里骂着他，泪水却早已滑落，这监狱里那么难闻，你又是爱干净的人，怎么能忍受呢？

妖孽摇摇头：“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看着自己的掌心，咧着嘴苦笑：“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谁都想我去死……”那哭泣苦涩，我心伤了大半，张开怀抱搂住他，虽知道他不会有任何感觉，虽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见！可是这个拥抱，我老早就想给了，老早就想好好呵护体贴他了。

还好，那该死的恶心男人并没有伤害到你。

“你还有我。”我在天上看着你，多想保护你，可你自己为什么不保佑你自己呢？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你比我还傻！

妖孽伸手轻轻环住我的腰，我的身体忽然有了依靠，眼泪滴在他白色的囚衣上，他开口，语气很轻，好似要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来不及做些什么，只好紧紧地抓着他。他的手越来越近，好似能感受到我一般。“你不和我回宫，我当时真的恨你！”

恨我吧，恨我吧，都是我害了你。

“夫元和我说了，你的字，我也看到了。”他语气苦涩，那滴滴泪珠滴在我的肩上，慢慢松开他，看着他的一张泪脸，为什么要哭？

我以为，他不会哭？

这双紫瞳不是用来哭的啊！

“纵使知道我的血不能再救你，可是唯一的希望我真的不想放过。”他轻轻一笑，目光有些黯然，把脸低下，手也垂下：“爱上你的时候，正是元宵节那日，你那么奋不顾身地为我挡下那一剑！你流泪真好看！”他捏紧了拳头。

愣愣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就这样么？

“我原有私心，想让你忘记我，知道爱上你会万劫不复，所以一心将你扔进冷宫，可……依旧没能抵挡住你的**！”他笑了起来，紫瞳笑的特别迷人，伸手在他脸上一触，确实触及不到。

茫然地缩回手，继续听他说。

“没告诉你的是，我从来没有误会过你，只是忍着，一直没有和你说。你这样的傻瓜，怎么会爱上你呢？”他笑了起来，狱卒走过，只当他是疯子。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听不到我在说什么。他低着眼，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每天都这样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几句话。在脸上一擦，擦去许多泪痕，他忽地道：“只希望你在黄泉路上不要走那么快，我还跟得上。”

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哪里有什么黄泉路，你这人倒是真的能想。

你不会死，为什么又要去死呢？你真傻。

“不知道到你现在已经走到哪里了？”他笑了起来，我看到他的生命线一点点地消失，他的脸色这样惨白，让人看着心痛不已。隐身丹马上就要消失，只有三天，就要行刑，你这傻瓜，要出去不是很容易么？我想抡起拳头将他砸醒，可天上的神仙会知道。

凑上嘴角在他脸上轻轻一吻，他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抚，似乎感觉到了，语气有些惊喜，这才问道：“明珠？”

“明珠！”耳边忽然传来老君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茫然地抬头，只看到头顶是老君放大的一张脸，那么生气地看着我，张开手掌要将我收回去。

有些哀怨地看看他，依依不舍地看了几眼妖孽，老君将我吸回到天庭。

老君从来不责罚我，这次……却动起了手。

他手里拿着小皮鞭，我跪在软垫上，面壁思过。

老君的鞭子落了下来，我吃痛，用手遮住肩膀。

“你这傻丫头，怎么就不明白呢？”他语气气氛，声音却不大，似乎隐忍了很多时候。抬头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他的鞭子又落了下来，骂道：“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

想自己？

扁嘴，你不说出去，还有谁知道？

“你的心思我知道，不用憋着。”他骂道，两个仙童路过，老君怒吼：“一边凉快去！”那鞭子跟着落在我的后背，两个仙童赶紧离开，似乎很是害怕。老君怎么能这样对我一个弱女子，抬头怒眼看了他，虽然这鞭子打在身上真是没什么感觉。

老君不高兴了：“你若是再这样，会被抽去仙骨，永世翻不得身，不知道将你分配到哪里去？你不为自己想，也为老君想一下！”

“老君，我不会连累你的，我只想做自己选择的事情。”抬头固执地看着老君，老君怒了，将鞭子一丢，身子向前倾，一张俊脸到了我眼前：“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老君的心意？”

他平日里冷冷淡淡，又和蔼可亲，我只当老君是我师父。

在未下凡前，老君待我最好。

可是妖孽呢？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

老君的心意？

老君有些迫切地看着我，一双凤目撩人至极。愣了愣：“老君，你在说什么？”他抬头，仰叹一声苍天，站起身来，用食指戳了我的脑门：“你对我装？还是不想承认？”

装？承认？

这倒有些不懂了。

“老君，您说明白一些，我真的不懂。”当年倒真是极其喜欢老君的，老君待我好，可那是喜欢，绝不是我对妖孽的爱。

我只当老君高高在上，也不敢高攀。

这天上喜欢老君的仙子多了去了，怎么也轮不到我。莫不是……老君喜欢我？

老君怒了，甩袖离开，那扇大门关了起来，我忙起身去拍，大声喊道：“老君，你放我出去啊，老君！”门打不开，老君只在外面道：“你休想出来。待他死了以后，放你出来。”他的声音消失，我却拍不开门。

在身上摸索一番，药物全都被老君收了，我身上什么也没剩下了，这下要用隐身术，要出去这屋子简直比下地狱还难。在这屋里转悠一圈，负手敲脑袋想。

只剩下三天，该怎么办才好？

这下出都出不去，难道要眼睁睁地等着老君说那妖孽死了，我才可以出去看看，才可以出去找他的尸体。夫元不是说魔死了永世不得超生么？妖孽……

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为什么不和他多说几句话呢？

我在屋子里焦虑，屋子里有鲜嫩的果子，老君这几日是不会给我送饭来的。心伤地看着屋内，什么事也做不了。解开衣衫，看着左胸的伤口，这刀疤，已经那么明显了，他的生命……用手捂住胸口，在心里默默祈祷，只求你好好地，你若是有事，该如何是好？

我宁可在这天庭里看你一生，也不要永远也见不到你。

时间就这样过去，滴答滴答地声音不断地往我耳朵里窜，心口一点点地疼痛，这满屋子里，我怎么忽然闻到了妖孽的味道？

站起身来在整个屋子里不停地走，我看不到前面的案几，看不到里面的茶杯，手失控了一般，抓起什么砸了什么，屋子里响声一片。

我倒希望有人带我出去。

“桃花，老君不在，你莫要放肆。”外面传来仙童的声音，极其不高兴，对着门便拍了几下，我插腰看着那门：“你若不想要我放肆，就放我出去。”

仙童在外面咳嗽两声，对我的行径极其痛恨，在外面跺脚：“你不可放肆，老君回来会收拾你的！”他声音越说越小，没了底气。

试了所有的法子也没能从这屋子里逃出，老君究竟用了什么仙术将我关在这里？

纳闷地在屋子里走了几圈，负手：“你放我出去吧，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您……”说的真切，他若今日将我放出去了，他日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他的。

“得……你可别这么说，放了你，受罚的就是我了，况且，老君关的门，就算我想打开也是徒劳的！”他呐呐地说着，叹了口气，劝道：“你就乖乖在里面吧，老君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别辜负了老君对你好的一番好意啊！”

老君对我好我自然知道，可是我怎么能舍弃了妖孽呢？

坐到软塌上，眼前不断浮现出在皇宫里和妖孽在一起的每一个画面。

他话虽不多，却每次都戳中我的要害，我不刁难他也是因为每次他都让着我。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杀了他？我真希望他能永生……

眼泪顺着脸颊一嘀嘀地流淌下来，我的镜子也被老君收了去，根本看不到妖孽现在状况。只是，若用手看……老君不是很快就知道了？

怎么办？

算算时间，在地上，怕是三天已经要过去了。用右手在左手心一点，念了几句，从手心浮现出几个狱卒带着妖孽要出牢房，走向那刑场。

绞刑。

心里痛的说不出话，呆呆看着，抹了脸上的泪痕，捂住胸口，妖孽嘴角还带着笑，他怎么还要笑？为什么还笑的出来？

死，真的那么解脱吗？

身体走不了，可是灵魂呢？双手合十，努力念着咒，试图让灵魂出窍，试了很多次，也没有成功。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疲倦地瘫软在榻上。

指尖手掌里的妖孽跟着上了车，一路上百姓围满了街道，手里握着许多鸡蛋和石头。她们正奋力地往妖孽身上丢东西。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打他？

那几年，妖孽做不是很好么？

捏紧了拳头，一路到了菜市口，妖孽被压着下了刑车，大步走到那刑具面前。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所有的百姓都叫吼了起来，气势高涨。妖孽高大的身躯一步步上了台阶，看着那柱子，那判官捏着肥肥的下巴，一双小眼睛狠狠地盯着妖孽，妖孽微微一笑，他的额头竟然出血了……

伸出拳头真想将砸妖孽脑袋的人都拍到西天去，只是……怎么能做到呢？妖孽，不要，不要死！

两个刽子手站在柱子的两侧，妖孽被压着，跪在了柱子前，所有的人都开始扔鸡蛋扔菜叶，还有石头！妖孽看上去极其平静，我却不能平静了，那两个刽子手将绳子套在了妖孽的脖子上，又将木棍插进了绳套中。

午时三刻！

那判官开口：“行刑！”

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妖孽闭上了眼，他跪着，还笑……他这样叫道的人，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他？掩着唇哭泣，怎么样才能去到他身边？不要死，不要死！

两个刽子手将木棍反方向地搅动起来。妖孽的脸色惨白了许多。

“明珠。”我听到他在叫我了，听到了……

妖孽！

集中了精力，猛地灵魂飞出了躯体，直直往他身边飞去。

我是透明的灵魂，他脸色透明，我就这样在他面前，可多么希望他能看到我。

我站在他面前茫然地大声叫道：“你不许死，不许死！”

他突然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看四周，接着，那目光落到了我身上，我的眼泪一直在掉，两个刽子手不断地搅动，那绳套越来越紧。伸手覆在他的脸上，这样的躯体，只求他能看得见。

“你不要死，好不好？”我蹲下身子乞求他，他猛地笑了起来：“我看到你了。”

心里一惊，露出了笑颜，忙问：“看得见我吗？”

他苦笑：“不希望我死，为什么要离开我？”他笑的有些凄然，刽子手愣住，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摇摇头：“你死了，就不能在一起了，我活着的，我好好活着的！”我在天上，好好好好地活着呢！

妖孽微微一愣，点点头：“那你回到我身边。”

刽子手停下了手，以为妖孽疯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讶异地看着妖孽，我连忙点头：“你不死，我就回来。”这样的话说出口实在太容易，只是心里太痛。

妖孽点头，猛地低声一吼，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便断开，两个刽子手往后退，妖孽一张紫瞳瞥了他们一眼，在场的百姓都叫了起来。判官大吼：“快捉住他，行刑，快捉住他！”

妖孽看看我，他的眼睛，看地到我呢！他伸手，一把抓住我透明的手，他的手这样冰凉，我明明是魂魄，为什么能感觉的到？惊讶的看着他，他轻轻一笑，穿着囚衣要带着我走。

官兵和刽子手，在场的男人都向着妖孽跑了过来，一个个拔出剑，拿着刀要将妖孽砍了，妖孽冷眼一瞥，稍稍运气，未动手就将跑过来试图伤害妖孽的人都掀翻，我看到满地的人，一个个口吐白沫。

妖孽对着我笑：“逃过今天的劫数，我，就真的不会死了。”

我明白，他说的是永生。

看着他笑了笑，他又杀人了，天庭里的大仙，会如何处置他？

他握紧我透明的手，道：“日后再不许离开我半步了！”

地上的人一个个口吐白沫，再口吐鲜血，一个个毙命。对着妖孽摇头：“够了，不要再杀了。”再杀，天上的神仙不是知道的越早。

我忐忑着一颗心，看着妖孽的眼睛，这双紫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刻，为什么感觉就要永久分别了？明明答应了，不会离开他的！

“明珠，明珠！”是老君在叫我，眼睁睁地看着妖孽，心里痛极，手在一点点地发抖，老君下一刻说不定就要将我带走了，该怎么办？一路带着妖孽走，街上的人这么多？

“你看得见我就好，你记住，为了我也要好好地，我没有死，我和你一样，不会死的！你答应我，千万不能死！”他就这样跟着我的步伐，我只想争取多一些的时间，好好地交代。

他点头：“嗯。”

“明珠，明珠！”老君的声音不断传进我的耳朵，我的耳朵难受极了，转眼看着刑场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一时间心里茫然，又不好的预感。

“你说过陪着我的。”妖孽拉着我的手紧了紧，那双紫瞳极其诱人。冲着他笑了笑：“那是自然。”我的灵魂，我的心，永远都会陪着你的。

冲着他甜甜一笑，手却在发麻，是老君，已经要将我带回去了。

用一张透明的脸对着他，用一双朦胧的双眼望着他，只捏了捏他的手，笑道：“你一定要活着。”

若你能轮回，我倒希望我跟着你去了，下辈子继续追随你，只可惜，你不能轮回……这到底是命运对你的惩罚，还是对我的惩罚？

苦笑着看着他，他微笑：“嗯。”

记住哦。

“明珠。”老君不断地催促着，我的耳朵开始发麻，身子一点点消失，妖孽就站在我面前，伸出手茫然地想要抓紧，我的身子腾空，这灵魂不停自己使唤了，他在地上，我却要飞去天上，我还真希望从来没有被老君从妖林里带出，我一辈子都在妖林，从来没有遇见妖孽，这一切，岂不是不用承受了。

“明珠。”他抓不到我的手，在原地乱看，他像一个孩子般，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无助的他。

妖孽。我在这里，你抬头看看！

我腾上天庭的瞬间，看见妖孽不见了。

灵魂回到了身体里，身体却在金銮殿上。

睁开眼看着仙家都立在金銮殿里，一个个瞪着我，好似我出了很大的岔子，可是，我自始至终也没有觉得我哪里做错了。抬头看着玉帝，跪在地上，膝盖发疼。

凡人要跪，仙人也要跪，跪来跪去，我就不明白这跪着有多大一点作用。轻叹一口气，玉帝拍了自己的座子，怒骂：“你这朵花，上了天庭就作罢，你居然放走了十恶不赦的罪魔！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