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的睡眠一向就极浅，晚上突然而至的电话让他有些不耐烦。他不像是杜颜青，楚言的教养总是极好的，就算是莫名被吵醒，他也不会对着电话破口大骂。

他本不想打扰顾思烟休息，但是她无意识的呢喃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电话里的女人他认识，是家里安排相亲的名媛之一。叫什么什么……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需要记起的名字。

电话里的女人絮絮叨叨的，楚言也不打断她。他小心的观察着身边顾思烟的反映，她已经醒了，这楚言能听出来。

静谧的晚上，只有电话里的女人不断地发出声响，屋外的雪缓缓的下着，屋里的暖气让人昏昏欲睡。

顾思烟本身很清醒的听着，可是听着听着，发现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没有什么曾经在哪约会啊，有过什么海枯石烂的誓言。楚言她了解，不会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他选择跟谁在一起，那一定就会一心一意。

同样的，他不想跟你在一起，那也一定不会跟你牵扯不清。跟……跟那个男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放下心来的顾思烟，也很快的就放心睡着了。

楚言拿着电话听了半天，看顾思烟不在有什么反映，甚至到最后竟然睡着了。楚言礼貌的回给电话那面的人，他要休息了，以后没什么事的话，希望你不要打来了。

客气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拒绝。

楚言放下电话，扳过顾思烟的身体，她呼吸匀长，竟是真的睡着了。

楚言满腹的郁结之气，不知道该跟谁说。他第一次有，憋屈的感觉。

“思烟……”伸出腿在顾思烟的腿上摩擦了一会儿，顾思烟就跟个死人一样，一点反应的都没有，似乎真的是睡熟了。

楚言叹了口气，双手伸到后面，揽住顾思烟的屁股，憋屈的在上面掐了两下。拉好被子，慢慢的也睡着了。

等他睡着了，顾思烟这才睁开眼睛。她暗暗的想，这一晚上，真难熬啊……

她难道是欠虐体质么？为什么这屋子里一换回温柔的楚言，她怎么就都不对劲了？楚言爱喝热水，而她居然倒温水给他！今天晚上，楚言这么温柔的对待她，她为什么想要拒绝？

不，这不是她想的。而是她的身体自动给出的反映，她没的选择。

温水，是那个变态又挑剔的杜颜青会喜欢的吧？

屋外的白雪反着光映射到屋子里，抬起头，楚言那温雅的面容就在她的眼前。

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从大一军训开始，接着就是牵扯不清的一年。分开一年后，认真的在一起。七七八八，那些零散的时间拼凑在一起，他们已经好了能有四年了吧？

四年了，这个男人一直用他独有的气息，温柔了她枯涩的岁月。

她在家乡的城区里已经名声很差了，那个时候她还有病。楚言就和姬雪一起，无怨无悔的照顾着她。

直到有一天，他下课过来。带着她去疗养院的湖边晒太阳，他有些羞涩的开口，问她是否愿意跟他一起换个城市生活看看。

他说的很含蓄，却让顾思烟很心动。那是她晦暗的日子里，难得的一点希望。她很想答应，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那时候，她真的好久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楚言说过这话没几天，顾思烟迎来了第一个访客。

“找你还真是费了我好大力气。”访客是楚言的妈妈，中年妇女，衣着光鲜，保养良好。年轻的时候她的名字经常会出现在各大报纸杂志的八卦边栏，可是嫁入楚家以后，她的照片就一直占据着整张的报纸版面。

“不用在装疯卖傻了，”她看着顾思烟有些讥诮的说：“你这些招数，都是我年轻的时候用剩下的！你要多少钱肯走？十万，五十万，还是一百万？”

“太多了，你也不值这个价！”

顾思烟淡淡的看着她，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楚言的妈妈也并没有生气，循循善诱的说：“你还年轻，没必要拿这个当事业，应该多出去走走，见识见识……”

顾思烟看着楚言的妈妈，她都替她感觉尴尬，就自己这么自说自话，不累么？

楚言的妈妈却不这么想，她觉得自己的话起到了很好的威慑作用，颇为满意的说：“走吧，不要呆在艺轩身边了，你会毁了他的。”

楚言的妈妈走了好久，顾思烟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说的对，自己现在有多不堪，她明白。她没必要在这继续拖累着楚言和姬雪，她需要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于是，她找了秦征。

秦征很感谢她让他处理文烟的后事，这个首席大律师很快的就解决了顾思烟的问题。替她在别的城市办理了学籍和户籍，那是文烟曾经上大学的城市。

顾思烟不知道他想让她想起什么，当时她也一直没有这个心情。办理好一切，她只是给姬雪打了通电话，然后就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一切都很好，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会再次碰到楚言。

经历了那次公车事件以后，楚言很容易的找到了她所在的学校。然后就是经常性的，在学校里和她碰到。

“思烟，你好。”

“楚言，你好。”

那个时候，似乎每天每天，顾思烟都要说不下十遍这样的话。而对于楚言来说，每天似乎最高兴的就是他跟顾思烟打招呼，然后顾思烟笑着回礼。

她还记得打算跟楚言来学校任教的那天，是大学四级考试完的中午。她拿着接收机去食堂吃饭，恰好碰到楚言和他在这个学校的朋友。

“思烟师妹，刚考完试吗？”学长笑着说。

顾思烟笑着点头。

“楚言要来咱们学校任教了，我们正要去庆祝，一起？”

然后，顾思烟就被他们拉去了。饭桌上，大家很一致的灌顾思烟酒。楚言不知道是怎样，拼命地为她挡酒，直到——

“呕……”

顾思烟有些愧疚的拍着他的背，而那些个师兄全都脚底抹油的将烂醉的楚言交给了她。

楚言看起来文雅，但是把他背回宿舍，真的不是件轻松的事。

楚言已经搬到了学校的教师宿舍，看屋里东西的样子，他应该是刚打开箱子，就被这帮人拉去吃饭了。屋子里面是陈旧宿舍的味道，上一任的主人应该是个爱抽烟的男教师，白色的墙体被烟熏的微微有些发黄，屋里也有些臭烘烘的。

顾思烟将楚言安置好，刚要离开，就听到楚言略微有些痛苦的呢喃：“水……”

屋子里刚住人，什么东西都没有，顾思烟出去给他买了些必备的东西。喂了楚言水，刚要走，楚言又开始絮叨：“热……热……”

每次顾思烟要走的时候，楚言都会“无意识的”哼哼出新的要求。

最后，顾思烟终于恼怒了：“楚言，你是不是醒了！”

楚言看装不下去了，略微有些腼腆的睁开眼睛：“其实，我真的有点饿了。”

跟他折腾了这么久，顾思烟也有点饿了。

教工的宿舍里有厨房，那个时候顾思烟做饭也仅仅是在能熟的程度上。她将头发挽起来，露出了雪白的脖子，在厨房切菜的时候，菜板发出“哒哒”的声响。

楚言走路的声音很轻，轻到顾思烟都没有发现他走到她的身后。他伸手从后面抱住了顾思烟的腰肢，前胸贴在了她的背后。滚烫的温度，透过羊毛衫传到她的身上。

“啊！”顾思烟低呼，她被楚言的举动吓了一跳。手上一抖，手里的菜刀划破了她的手背。白皙的手上渗出血，随着她的抖动，血珠滚动。

看着顾思烟不断抖动的手，楚言伸手察看她的伤势：“怎么……你的病还没有好吗？”

顾思烟控制了下自己不断抖动的神经，弱弱的说：“抱歉……”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这似乎是她唯一能说的话。

楚言安抚的摸着她的发：“没关系。”

他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让她没来由的心安。

楚言为了她接受了她学校给的工作，薪资不高，待遇也不是很好。为了能离她近一点，楚言竟直接在教工宿舍住了下来。

“你回去吧，你这样我会很愧疚。”顾思烟每次看他住的地方，都会没来由的心酸。他以前什么时候住过这种地方？

而楚言却不在意：“我去山区支教的时候环境要比这差的多。就让你愧疚吧，每次你一麻烦我，你就会觉得愧疚。”

“那么从今以后，就麻烦我吧，就只对我一个人愧疚。”楚言这么对她说。

楚言做的一切，她不是看不到，也不是不感动。只是她，真的不想拖累他。

可是最终，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在公开与不公开之间，两个人一直有很大的矛盾。

虽然学校没有明文规定教师与学生之间不许谈恋爱，但是顾思烟不想为楚言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一直低调隐瞒着。

而楚言似乎不在乎这些，再说，他也受够了学校女生没完没了的骚扰，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关系公开。

可是，每当顾思烟烦躁的说：“我不想在回到以前那种生活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好不好？”楚言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有时候他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挺贱的。

顾思烟的室友看着两个人诡异的交往形式，都会劝她：“你总是这样，会不会太难为楚老师了？”

“会吗？”顾思烟茫然不觉。

“怎么不会？”室友煞有介事的说：“你跟楚老师进行到哪步了？”

“就是你们都能看到的那步。”

“天哪，你们交往了三个月，不会只有牵手吧？”

他们交往的前几个月，确实只有牵手。最过分的，也就是拥抱而已。楚言知道她心里有阴影，所以什么事情都小心的照顾着她的感受，不敢操之过急。

“楚老师肯定不是处男了吧？”

顾思烟想了想，杨柳自杀的时候，别人不是说她怀孕了么？那楚言应该肯定不是了吧？

室友看看顾思烟的表情，颇为同情的说：“我真想象不出，楚老师那样的人，自己在屋子里看A片，**会是什么样的情境。我的天，场面也太震撼了点。”

这次简短的谈话惊醒了顾思烟，她觉得自己似乎怎么样都是在坑害楚言。

大二下学期期末，学校里到处都是拉杆箱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寝室里面闷热闷热的，顾思烟拉着楚言在学校的小河边跟做贼似的散着步。顾思烟是有点心虚，自从室友跟她“言传身教”以后，她一直在想着怎么让彼此的关系在进一步。

虽然她内心有些抗拒，但是为了楚言，她还是想试一试。

楚言看着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顾思烟，好笑的说：“学校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即使没走的也忙着收拾东西，没有人会来这的。”学校里静的要命，就跟个空城一样。

顾思烟也不怎么说话，就拉着楚言在学校里一圈一圈的走。直到宿舍快熄灯了，她依然没想好该怎么办。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热的，她的手心里都是汗。她没有这么做过，连参考的过去都不靠谱。她没有一次正常点的恋爱，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楚言看时间差不多了，温柔的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了，教导主任明天要期末成绩了，我卷子还没批完呢。”

楚言刚要伸手去拉顾思烟，她却跟个兔子一样突然的钻到楚言怀里。楚言伸出去的手，还僵在空气里，他有些错愕，傻愣愣的说：“你……那个……不舒服了吗？”

笨蛋！顾思烟满脸通红的靠在他怀里，这个时候，他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本身顾思烟是想很气势恢宏的过去吻楚言一下，然后在娇羞的跑开，说一声晚安，就各自回去睡觉。

但是，奈何身高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她是很气势恢宏，但是却连楚言的下巴都没碰到，就直接掉怀里了。

看楚言半天没说话，顾思烟索性推开他，没好气的说：“我就是想强吻没强上！早点回去批你的卷子吧，楚老师！”

顾思烟还没走远，就被楚言重新拉了回来。楚言的声音有些不稳的说：“什么叫‘想强吻没强上’？”

“字面的意思！”

楚言低头看她，笑的温和：“思烟，想‘强’我，想多久了？”

“傻瓜，这种事情不用说出来吧？”顾思烟有些无奈。

“确实不能说。”楚言如梦初醒的样子，接着他的吻就印了下来。

那是一个青草气息浓郁的吻，丝丝沁人心脾。可是，没有太久，楚言就草草的结束了顾思烟有生以来第一次的亲吻，拉着她在黑夜的校园里奔跑里起来。

奔跑带动的热气熏的顾思烟头脑发胀，她还有些懵懂，茫然的问：“楚老师，你要忙着回去批卷子吗？”

楚言回头看着她，笑着说：“比起批卷子，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听到“做”这个字，顾思烟没来由的脸红了。

楚言的声音满满的都是爱，他语调愉悦温柔的在青涩的校园里**漾：“别想过去那些，什么都不要害怕，到我家来吧，都交给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