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三月初八一大清早,赏菊楼挂上了双喜的大红灯笼,各处也都贴了喜字,挂了红绸,门口打了红色招牌:“今日乃赏菊楼红牌潋滟公子进入定北王府为宠侍的大喜之日,赏菊楼特歇业一日以示庆贺!”

这个突然的消息不一会就在长乐街传开来了。一改平日里白日的安静,不少姑娘小倌们从花楼之上探出身来看热闹,纷纷议论。不少人是又嫉又羡,也有人是说着风凉话,只有少数人是抱着祝贺的心思,更有不少客人大呼可惜——今后不能再见识到潋滟公子的姿色本事了。

果然,不一会就有谢王府的管事与婆子带了十几大箱的各色彩礼进了长乐街,往赏菊楼行了过来。这是一波先来打点布置的队伍。那些管事一进长乐街均抬高了下巴,迈开了大步,神情得意。来到赏菊楼之后,也是安排楼里的龟奴侍童转来转去。

潋滟从四楼的走廊上往下看,见这大厅里是热闹沸腾。各人都在忙着整理大厅。黄妈妈特别奉了茶水亲自招待着管事的头儿。

潋滟回到房中,见夭红已经换好素色衣服。潋滟与他一起来到内房,房内摆放着三只红木大箱,两只装了潋滟的衣物妆奁等东西,另一只只装了两件冬日里的裘衣羽缎,还空有一人的空间。

“快躲进去吧!等会就有人来抬到楼下去了。”潋滟将夭红拉到那只只装了冬衣的箱子旁。“定北王府上的东西官兵不敢乱动,你千万要沉住气,别露出破绽来!”

夭红见潋滟真心为他谋划,就觉得自己以前老是看轻他,讥讽他的举动着实幼稚。没想到自己落难之时肯帮助自己的竟会是平日里他最看不惯的人。

“滟……哥哥!以前是我不好,我总以为自己高贵,别人低贱,就算是自己入得青楼也从不自嫌。没想到哥哥和妈妈却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夭红无以为报,请哥哥受我一拜!”夭红说着就要跪下向潋滟行礼,却被潋滟拉住了。

“你本就出身高贵,有那种想法也是自然。况且你也只是嘴上霸道,私下里对人还是极好的。不然你失踪这些日子也不会有那么多哥哥弟弟为你担心了。现在千万别再多说什么,一切待我们到了安全之地再好好畅谈。快点藏进箱子里罢!再过两刻钟接人的队伍就来了,我也得准备一下了。”潋滟说着帮夭红藏入箱中,又用衣物罩好四周,装的好似一箱衣物一般才放下盖子,只留了一条缝隙。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迎人的轿子也到了楼下。有三个婆子带了家丁上了四楼,先吩咐家丁搬了箱子,然后就有其中一个体型健壮的婆子背了潋滟跟着家丁们下了楼。另外两个婆子一前一后护着潋滟。

黄妈妈与一众赏菊楼的人都在楼下目送潋滟被婆子背上轿。潋滟转身坐定后向黄妈妈点了下头示意。婆子放下轿帘之后,潋滟方开口:“潋滟这就去了,从此或许不能再见。多谢妈妈的教诲和众位哥哥弟弟婶婶伯伯的担待。”

黄妈妈与众小倌均用手帕捂了嘴呜呜低泣。“我儿好福气!既有幸入得王府,定要紧守府门规矩好生伺候王爷,不要侍宠而骄才是!”黄妈妈感性的说道。

那边,管事的高呼“吉时已到,启程!”队伍就在花炮爆竹声中慢慢动身了。

潋滟从轿内轻启轿帘看了看行于前面的马车,车上那三只箱子并一堆彩礼堆了一座山高。那三只箱子被压在最下面,又用绳索绑了一圈又一圈,十分牢固。

因街上观看的人比较多,队伍行走的十分缓慢。约摸过了两刻钟还未走到街口那官兵哨冈之处。潋滟心中有些着急,怕夜长梦多出了额外的状况。

好不容易行道哨口处,那官兵一听是定北王府的喜,未曾多加阻拦就放了行。那些行李物品也只稍稍看了一眼。

当车轿又开始行动时,潋滟悬于胸口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一颗。再次掀开轿帘看了看马车,潋滟露出欣慰的笑容。

队伍又行了五十米,正当潋滟放下轿帘暗自窃喜之际。走在前面的队伍又停了下来。远远的,有大批马队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太子驾到!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康王驾到!生人莫近!”

那远远传来的呼喝声令潋滟的心疾速蹦跳起来。潋滟撩起轿帘出得轿来。见自己的队伍已经让人四面围得水泄不通。不远处,那燕太子燕崇北和康王燕崇南从不同的方向打马前来。二人均是一脸的高傲与贵气。

不一会,后面又有人喝道:“定北王到!”只见谢聿桢也骑着马,带着手下挤进了这拥挤不堪的街道上。

潋滟先是看了看谢聿桢,见谢聿桢并不与他对视,直觉这下不好。莫不是谢聿桢临时反悔,反将了他一军?

眼前这三方势力汇集一堂,稍稍不留意,可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潋滟先决定静观其变。他冲着谢聿桢娇笑一下:“王爷等不及潋滟了吗?竟亲自前来接我?潋滟真是受宠若惊啊!”

谢聿桢“哦?”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本王前来可并不是来接潋滟的。”

潋滟脸色大变。这是什么意思?他马上强忍异色呵呵笑道:“王爷可不要吓着潋滟了。潋滟可是收拾停当盼了王爷好久。”

谢聿桢只笑不答。潋滟觉得他笑得极其暧昧:有讥讽也有暗示。

康王燕崇南只觉潋滟娇笑起来惹人心烦。他打马上前绕着潋滟转了好几圈,看向潋滟的目光是咄咄逼人。

“怎么定北王一向自识甚高竟然也会认真起来?先前并未听说谢王爷与你有多深的情谊呀?眼下正是多事秋,需得防范有些小人趁此机会搞怪作乱,弄些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玩意儿出来就不妥了。是不是啊?谢王爷!”他说着还拿眼角瞟了那一堆彩礼箱子一眼。

潋滟心中一凉,知道自己的计划根本已经是被人看透。燕崇南摆明了是早就等在这里抓他与夭红的。他费了心思想的计划还是破了产,只是到底是谁告了他的秘?他下意识地看向谢聿桢。

谢聿桢看向燕崇南一脸平静的说道:“本王日前的确有打算迎此子入府,无奈今日一早迎人队伍派出不久后,家母即派人过问此事,认为迎纳青楼之人有辱王府门风,故让本王随后前来推了此事的。”谢聿桢此时的话无疑是过河拆桥,这让潋滟心中更加忐忑。本以为极其方便之事突然遭遇这种转折。唯一的靠山又临时抽脚。看来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那边燕崇南听了谢聿桢的话冷哼一声,他知谢聿桢纯粹是狡辩,奈何现在他不能与其撕破了脸面,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彤儿!你还不出来?定要本王亲自抓你才肯出来么?”燕崇南突然转过头高声说着。声音虽然严厉却带着许多的宠腻,他在那装满大小箱子的马车四周绕来绕去。很是确定自己想要之人正在眼前。

四周人群先是一阵喧闹,后来在兵士们的维持下又变的一阵寂静,百姓们都盯着康王看,也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只听了康王冲着那些箱子叫了一阵却无半点动静。

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大家还以为是康王或者太子带了人来抢定北王的人,都觉得比那说书的口中的故事还要精彩,不管兵士怎样驱赶,就是没有人要离开,反而越来越多,又将那些官兵们围了个遍。现在的情形倒是官兵们不敢妄动,怕激起群众矛盾引发难以控制的后果。

燕崇南见现场情形越来越乱,不愿再耗下去就真的下了马,貌似要亲自去抓出夭红来。

潋滟在这种气氛下反倒冷静了下来。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康王对他们的行动一清二楚,夭红是逃不掉的了,只是如何才能扳回一成,为赏菊楼留下生机才是。他脑中想到了那个个备用的方案:这原是他准备等到如果夭红被官兵搜到时候用的。他原打算若是不能两全其美,定要牺牲的话,也只有牺牲夭红了。用夭红来换赏菊楼乃至长乐街的安宁。潋滟整理好思绪飞快地扑到了燕崇南的身边,死死的抱住燕崇南的腿向旁边围观的众人哭诉起来:“康王英明!红弟弟就在那最下面的红木箱中,潋滟早已帮康王将其控制在手,只等秘密送往康王府上,康王也知我那红弟弟是何等的刚烈,若不是用此计策拖延住他,恐怕他早就逃得不见踪影了。请康王稍待片刻,待我请他出来。只是潋滟大义灭亲交出了人来,王爷也得实现当初答应了潋滟的事才是?潋滟虽是一低贱小倌,可也深知大燕律法,百姓间背信忘义都被人诟病,何况王族之尊?”

潋滟诉的悲惨,哭的更加让人心痛。这番话让众人都以为是康王与潋滟早有预谋的。貌似康王要寻一人,而与潋滟公子答成共识,潋滟公子负责找出此人并交与康王,而康王则答应潋滟公子一个请求。更有些围观的群众听到潋滟口中提及夭红之名,马上天马行空的想象开了。不一会儿,一个关于此件事最精彩的故事就在人群中散播开来。故事的内容竟然跟事实所差无几,不得不让人佩服这平凡人的创造力。只是潋滟的这席话也被那死死躲在箱中不肯出来的夭红听了个分明,他只觉自己浑身冒烟,目赤耳鸣,头都快要被那股气给弄炸开了。只听“砰砰”的作响,他双手双脚一起使力在那箱内踢揣箱门。

燕太子身旁早有人去帮着将那些箱子搬开,露出夭红藏身的那口大箱来。待的绳索松开,夭红“啪”地撞开箱门,火一样的冒了出来。他只拿凤目死盯着潋滟看,银牙紧扣咯咯作响,双拳也是紧了又紧。“贱人!原来你先前对我好都是假的!既要出卖我为何还故意装腔作势?亏我还对你们感恩戴德?呸!我真是瞎了眼了,你如此大费周章莫不是想报复我素日对你的轻视?定要我在你面前丢尽了脸面。呵呵!是我太傻!你本来就心机深沉,不是什么好货色,我却傻的相信你!贱人!贱人!”夭红冲上前去对着潋滟的脸就是几巴掌。打得潋滟跌倒在地,装点华丽的发髻散了一头,手也从康王身上松开了。夭红不觉解气又赶上去踢了潋滟好几脚:“伪君子!卑鄙小人!我与你有何冤仇你竟如此对我?如今我又入得地狱,你可开心?”夭红边骂边手上不停的捶打潋滟,他骂着骂着自己也强忍不住声音哽咽起来。

燕太子这边见夭红疯了般的打人怕他气个好歹来,忙上去抱住了夭红的细腰,“好彤儿!仔细别打坏了自己?若彤儿不解气,等我们以后再好好治他如何?”

康王燕崇南也在一旁附和:“别生气!生气伤身!”

两人柔情蜜意只让那围观的少男少女心中**漾,却不知夭红却是听得心惊胆寒,连身子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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